我的姊姊
文學界裡意識流的玩家,女性主義的思辨者,維吉妮亞·吳爾芙,最為人所知的除了她在文學上的成就,還有她終生為精神疾病所困擾,最後將自己載滿了石頭沉河自盡,一部很美的電影<<時時刻刻>>即是以她驚艷文壇的意識流作品<<戴洛維夫人>>穿插了三個不同時代,不同身分女性的故事。但在吳爾芙的背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,在電影裡也有些微點述到,她的姊姊,凡妮莎·貝爾。凡妮莎本身是一名出色的畫家以及室內設計師,但因妹妹特殊情況的關係,她的才華在當時並沒有大放異彩,但沒有凡妮莎,也許我們無法再多看見那麼多精彩的吳爾芙。
我想談談我的姊姊。
姊姊是家中的老二,跟我哥哥和我之間有著相當有趣的年齡差距,跟哥哥只差11個月,和我卻差了五歲,所以在很小的時候,我跟他們是不親的,我們各自活在自己的小宇宙裡,他們相差歲數近又長得相像,總戲稱他們其實是雙胞胎;他們一起上學,我在家聽我的兒童錄音帶一遍又一遍;他們去補才藝課,我在家做一個妹妹該有的惡劣行為,翻出他們所有的書籍和東西,不為任何理由。我是一個奇怪的存在,打破了一男一女,兩個恰恰好的平衡,不管他們做什麼,我就像自轉的小衛星,整個銀河,彷彿只聽得到我軌跡的旋律。
直到我幼稚園中班,有了學校生活,對整個世界稍微有了概念,有了也許跟兄姊平行的生活,再加上我離開了父母的房間,開始跟姊姊共享一個空間,我們才真正的親近,爭吵、打架、一起玩玩具、偷看她的漫畫、拿她的東西去學校炫耀,再一次的各種妹妹惡行我都曾做過;她也曾賞過我巴掌,在我們大爭吵的時候,也曾叫我去死,那時候我們一個才小一,一個才小六,常常吵到媽媽兩個一起揍,然後兩個一起覺得分別的委屈,可是姊妹就是這麼奇怪的一件事,即便如此,明天她又會很興奮地也許帶了新的美少女戰士的貼紙,或是護貝卡回來;最新的流行樂,不管是卡通的,安室奈美惠、新好男孩、男孩特區、宇多田光甚至是席琳狄翁,在我國小時,一切的流行,都是姊姊分享給我的。
以前的爸爸脾氣比較暴,面對我們做錯的事的時候,如果沒有適當的反應,毒打一頓是難免的,可是我永遠記得,每次爸爸太過抓狂,那時候只有小五小六的姊姊,卻會衝出來把我拖走直說爸爸不要這樣,即便面對爸爸恐怖的盛怒,我絕對忘不了,才一個11,12歲的女孩眼神裡雖然有恐懼,卻堅定地要保護妹妹的顏色;在那個年紀她就有這樣的愛,更不用說她在未來,給予我的是比這些還更多。
姊姊現在是台大小兒科的醫師,我是執有美國口衛師執照的,嗯,口衛師。她有時有些無厘頭,常常會被我嗆,我們都長大了,開著彼此都理解的玩笑,但我依然是那個惡劣的妹妹,會要東西,會耍賴,會鬧脾氣。姐姐常常是那個買單的人,可是她的願望就是那麼簡單,她希望她的妹妹快樂,尤其在我發現患病之後,其實當初也是因為姊姊的建議,我才知道應該要去就醫。無論是我人生做什麼決定,我的姊姊總是那個舉雙手支持的人,不是只是精神上的,常常還有很多是物質上的;我在美國的畢業典禮,她排除萬難,只為了飛到美國那幾天親眼見證她的妹妹,在嚴格的訓練之下存活畢業了,她見證了校長親自為我撥穗;然後在最後臨時實習工作簽證到期時,我恐怖的動物大遷徙,那時候的我因為事情全撞在一起,我必須去華爾街考GRE,一大清早的她不得閒,起床北上到我原本在Queens Sunnyside的住家把我因打包未完成搞得一團亂的住家清乾淨;事後還要帶我去吃一間特別的法式料理。
現在因為治療的關係,情緒不穩時常常要接收我負面,或是不舒服的求救訊息,或是因為我躁起來時,會引發的購物慾,姊姊對我從來沒有責備,永遠都是她只要求一件事,就是我可以自主,可以快樂,這是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改變過的初衷,對她而言,身外之物的東西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,可是妹妹的情緒,妹妹的波折,她點滴都放在心底。姊妹畢竟就是姊妹,也許偶有不開心,可是我們的連結是很強烈的,我的痛苦,我的憤怒,我的喜悅和歡欣,姊姊總是擁抱他們,她不在意金錢也不在意時間,因為她是如此愛我,這就是我的姊姊。
而我希望她可以快樂,就像她希望我可以快樂一樣,我也衷心希望,總有一天,我也能擁有能力,去回應她對我的愛,我的姊姊。
留言
張貼留言